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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白纸

(一)

街道上人烟稀少,空气中也透露着浓郁的凛冽的气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城市里大部分人已经沉沉地睡去,只有几个被孤独缠绕、寂寞无处安放的灵魂仍然在黑暗中保持着清醒。

白芷就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此刻的她,正坐在24小时营业的酒吧里面嚼着冰块。

(二)

三个月前,白芷与家人闹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到这座沿海城市,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举目无亲。有那么一段时间,内心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面对这座城市的种种,她不知所措。没有工作,就无法生存。可是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女子。她会每天很早就出门去找工作,直至深夜才回到自己的租房。那是一间很小的房子,可是她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是一台电脑,旁边摆了几盒雪茄和几本书以及写作用的稿子。一个衣柜,里面挂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除了这些东西,再无其它。因此房间虽小,可是竟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从来都不做饭吃,不是她不会做,而是她不想做。她把自己看得很轻,一日三餐都是简单地打发掉。一片面包,一杯咖啡或是,亦或是什么都不吃,只是抽雪茄。

一个月后,她终于在这座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她把以前写的东西给了某杂志社的主编看。主编看了之后,眼光不停地打量着她。他不相信眼前的女子能写出那样犀利的文字。她的文笔都深刻地反映现代社会的腐败现象,勇敢地批判了一些不人道的事情。现实而不做作。他想这个社会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响应其他的人,应该清醒地对待所有有关利益和感情的问题。可是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仍然不相信这些文字是出自于她的笔下。

是你写的吗?主编试探性地询问着。

如果觉得不好那我就只好另谋主编了。白芷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想,一个怀疑我文字的人根本不屑于和他解释。于是,拿过主编手里的稿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或许我们可以谈一下。主编叫住了白芷。

可是白芷头也没有转,一个怀疑我的人不配和我谈话。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的话,那我向你表示道歉,请你先坐下,我们谈谈好吗?

白芷听到主编的口气软了下来,于是也转过身,在主编对面坐下。您要和我谈什么呢?

我决定录用你,我们现在就签约好吗?

对不起,说实话。其实我是很需要工作,可是我绝对不会签约,我只是一个喜欢自由和漂泊的人,我可以为你们写稿子,甚至可以不用我的名字刊登,你只需要付给我应得的稿费就行。要我签约那是不可能的事。

主编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有点惊讶。每个人都想着出名,可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难道你就不在乎名利?

白芷冷笑一声。哼,名利?这些都是虚幻的东西。得到名利又有什么用?黄土白骨之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主编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女子。现在的社会很少有人把免得看得很淡了,她真的很不一样。主编答应了她,可是不签约,但是他想名字还是用白芷的,他想这样才公平。

就这样,白芷找到了能让她在这座城市得以生存的工作。

(三)

白芷很喜欢写作。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坚持写作了。可是她的写作风格却很少有人认同。他们一致认为她写的东西都太过于黑暗,是不可取的。可是只有白芷自己知道,那些东西最能表达她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

小时候,她写过一篇文章。那是一篇批评父母的文。她用一系列的词语来描述她的父母:迂腐、目光短浅、领略利益、不可理喻。可是这一切在老师看来都是些不良的东西,老师看了之后,把她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番。可是每次老师说完一段话,白芷只会重复一句话:我写的都是事实,我没有错。

最后,老师气得把她的文章给撕了。白芷就那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老师把她写的东西撕成碎片,然后再扔到地上。可是白芷做出一个让老师出乎意料的举动。她慢慢地蹲下来,把它们一片一片地捡起来。那位老师就这样看着她捡,每捡一片,老师的心跳就会加速半拍。直到快要捡完的时候,老师故意把一片用脚踩住。白芷知道她的用意,并不理会她,只是用力地把她的脚挪开。

可她的力气比不上一个成年人,白芷做的努力都是白费。白芷知道他不会让步,于是抬起头,和老师对峙着。老师看到抬起头的白芷,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的眼神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干净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老师心里暗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眼神。

最后,老师还是妥协了,他挪开了脚,好张纸片呈现在白芷的面前。白芷轻轻地拾起它,没有再看老师一眼,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满脸错愕的老师。那天晚上,白芷回到家里一夜没睡。在台灯下面,把那些碎纸片用透明胶一片一片地粘了起来。

第二天,当白芷顶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拿着那片粘好的文章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那位老师。他看到了白芷的黑眼圈,也看到了她手里拿的东西。他又一次被震惊了。他刚想开口和白芷说话的,她已经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白芷再也没有和那位老师有过交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校务处允许她转到其它班级。当然这也是和她的好成绩是离不开的。

而那篇文章,现在还压在她的箱底。

(四)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白芷现在也还记得,可是并不是说她记仇,只不过是她的记忆力很好。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大部分都还印在脑子里面。有人说,那些快乐的人,都是记忆力不好的人。可是白芷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她一点也不快乐。

但她从来不会和任何人说起她的事情,她没有朋友。曾经有人想和她交朋友,可是都被她拒之千里。面对她的冷漠,那些人只能忘而却步。她觉得她自己不需要朋友。

其实曾经的她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李唯。可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了白芷。从那以后,白芷再也没有交过朋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白芷不想让自己再受到伤害,所以选择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去交朋友。而她自己,也没有去谈过一场恋爱。

她所需要的,只是文字的陪伴。她是一个视文字如命的女子。在很多个不眠的夜里,她就只是那样坐在电脑前,用她纤细的手指敲打着键盘。不吃不喝,连续几天几夜,直到全身近乎虚脱,才停止对键盘的敲打。

她很喜欢安妮宝贝的书。在她很小时候就看过她的文字,只那一眼便注定了一辈子的追随。她总是觉得自己就像是安妮笔下的那些女子,喜欢自由,过着流浪的生活。颓废。不相信宿命,却被困于宿命。

(五)

这座沿海的城市,一直是她所向往的地方。她喜欢大海,喜欢聆听海风的声音。十年前,当爸爸带着年仅十二岁的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旅游。当她第一次看到海的那一瞬间,就深深地爱上那种蓝色。

她记得安妮宝贝说过一句话,天空的蓝是一种疾病。可是她觉得大海的蓝更像是一种疾病。所以,三个月前,当她决定离家出走,便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这座城市。

可是,当她两次踏入这座城市的时候,她的难过波涛汹涌。这里的一切与十年前迥然不同。海虽然还是存在着,可是在白芷的眼里,无论怎么看,都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样子。可是她还是选择在这座城市先安定下来,在这里靠写作的方式来维持生活。

(六)

住房附近有一个小酒吧。白芷会在她的写作思维暂时出现停滞状态的时候,或是很难过的时候,总是会去那里喝酒。她每次去,都会选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然后在服务员疑惑的眼光中要一大杯威士忌加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用力地嚼着冰块。她把那些冰块当成所有的不愉快,嚼碎之后,再咽到肚子里面。

可是就算白芷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还是可以吸引很多的眼球。就像今晚的她,身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脚上穿着一双70公分的高跟靴,头发散了开来,垂在腰间。她化了淡淡的妆,看上去有一股二十二岁女子应有的成熟气息。同时骨子里又透露着一丝神秘与冷漠。她已经很久没有精心地打扮过自己了。

今晚的她,无心写作。只因为收到了一条简讯,那是她唯一一个到现在还可以说得上话的女孩子。是住在她老家隔壁的一个女孩,她发邮件告诉白芷,白芷的妈妈出了车祸,不过所幸伤得不重,但是还是得住院观察。

白芷看到这份邮件之前,她是准备要写稿子的。只是突然想起,已经有几天没有收过邮件了。可是没有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看了之后,她有那么几分钟的失神。可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可是她无论怎样做,都不能静下心来写稿子了。于是她放下了笔,精心打扮了一下,来到了这个小酒吧。她的心里很难过,她想把它们都释放出来。

此刻坐在酒吧里的她,又想起了那份邮件,想起了她远在家乡的妈妈,所以浑然不知已经坐在她身边看了她很久的男人。

(七)

这个男人叫许可,他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二十六岁的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一米八的身高,对人很和气,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伴侣。

在这里喝酒的大部分女的,都是有目的而来的。有的是比较明智,知道这样的男人只能用来看看,饱饱眼福而已。可是仍然还是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女的,想着与他结婚生子,甚至也有为了他而做傻事的。可是在他看来,这些女人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在她们来这里喝酒,找他聊天的时候,他也只是礼貌性的说着一些客套话。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他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

可是当时的他还只是个穷小子,根本没有什么钱。所以在他还沉浸在爱情中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说了一句让他难过至死的话:我们分手吧,你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

他没有挽留,他知道当两个人在一起,只有感情没有面包的时候,感情永远是敌不过面包的,再挽留也是无济于事。他接受了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后来,女孩和一个台资企业的老板在一起,跟着他去了台湾。

从那以后,许可便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的后来,也就是现在,许可终于开了一个酒吧,当上了老板。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再谈过女朋友。酒吧里面的一些女服务生暗地里也有怀疑过他的性取向。其实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不予理会。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去谈恋爱。在他的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就像那些为了他而来酒吧喝酒的女人一样。

可是当他那天晚上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白芷的时候,就已经被她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他觉得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八)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穿着脏的牛仔裤,黑色衬衣,头发盘成一个圈,脸上的皮肤很憔悴,在这寒冷的冬天,干得有些起皮屑。

她向他要了一杯威士忌加冰,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嚼着冰块,然后便开始抽烟。

她的脸因为没有化任何的妆,像朵颓败的花朵,在抽烟过度的时候,会有惨不忍睹的憔悴。

许可也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刚好可以看到她。

可是她在专心地抽着烟,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其实,她抽烟的样子,真的很美。虽然没有化任何的妆,可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美丽。

或许,许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时候,已经爱上了她。

(九)

今天的白芷又给了许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越来越觉得她像是一个谜。他忍不住地想要去接近她。

此时的他已经走到白芷的身边,可是似乎白芷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仍然在专心地嚼着冰块。许可有些许的惊讶,平时的她可不是这样子的。

平时也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想过接近她,可是还没有走到她的身边,她便投给对方一个淡漠的眼神。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或许是害怕她的眼神,不敢再上前去,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一切,都被平时坐在不远处的许可看在眼里。

可是今天的她确实有点反常。

你有心事吗?许可试探性地问道。

听到声音,白芷有片刻的呆住,本想不理会,可是听到这个声音竟有些想哭的冲动。她转过头去,看到了说话的许可。可是她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然后转过头,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许可看到白芷这样的举动,有一丝吃惊。在这里很受欢迎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在白芷的对面坐了下来。可是白芷仍然无动于衷。

许可开口了,你放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从那第一天走进这间酒吧开始。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另类的女子,在你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故事。

你听着,我知道从我第一天进入这间酒吧开始,你就已经注意我了。第二,我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另类的。第三,我的身上没有故事,不过,如果你想要个人帮你写故事,我可以帮你。

面对白芷突如其来的回答,许可有点不知所措。这么久了,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别人的提问。以往的他不是很能说会道么?为什么面对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呢?

他心里开始有点莫名的恐慌。

白芷看到他不再说话,心想可能刚才的语气是重了些。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许可听到白芷向他道歉,忙说着,不,是我太冒昧了。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只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天,想让你开心一点。

在你的心里什么最重要呢?白芷打断了许可的话。

许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可还是回答道,没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吧。反正人死后,什么都带不走。

白芷听到许可的回答,开始认真地看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眉宇间透露着英气。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难怪这么多的女人都为他而来。而且他的想法竟然与她这么相似。

许可知道自己的话语或许触动了她,或许她不再对他抱着一种防范的态度。

白芷的眼睛眯起来。如果说亲情与自由呢?你又会如何选择?

我不觉得这两者会有什么冲突。我们可以一边享受亲情,一边享受自由。

那是你。而我,只能二选一。

那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问问自己的心。

如果我选自由呢?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要追求的东西,如果因为一些东西而要使自己放弃所追求的,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真的很不一样。

你也是。

他们两个同时笑了。灯光折射出白芷的笑容,干净而美好。那是一种发自己内心的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而许可在白芷笑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呆住。原来,她也可以笑得那么美好。

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应该多笑,尤其像刚才那样。

笑多了面部会抽筋。

可是你笑得越多,就会离快乐越近。

我一直都很快乐。

你那是自欺欺人。

许可一针见血,白芷无言以对。一下子,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许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笑以表示歉意。

白芷向许可逼近,她的脸差一点点就可以贴到许可的脸。

而许可,面对白芷突然的举动,以及扑鼻而来的女性气息。一时间,心跳加速。

白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那你可以让我真正地快乐吗?

许可认真地回答,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可以。

如果你做不到呢?

那我任凭你处置。

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这么说,你愿意给我机会了?

你说呢?

白芷看着许可,不再言语。她想看看眼前的男人是否真的和其他男人不一样。这样做有两种结果。一是毁灭,二是重生。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将带给她什么样的命运,可是她愿意赌上一把。

(十)

白芷和许可开始约会。

那天,阳光出奇地好,在这样的冬天里,有这样的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白芷脱掉了她一惯的黑色,穿上了一件红色的风衣,配了一双棕色的靴子,头发仍然是垂下来的。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一起去看了电影。看的是《迷雾》,改编自美国恐怖小说大王,斯蒂芬金的作品。这部电影的颠覆性很强,看完后让人震惊不已。

简单的剧情是:一个小镇被漫天大雾笼罩,小镇的很多人躲在一家超市里避难,迷雾不知道从哪里来,里面还有很多吃的怪兽。小镇的居民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有的听天由命,有的奋力抗争想逃出去,有的被怪兽吃掉,有的自杀而死。

主人公属于第二类人,想尽办法带着自己的孩子,还有亲友,冲破重重险阻,同怪兽斗智斗勇,终于逃出了这个可怕的小镇。没想到,小镇外面,依旧是迷雾笼罩,怪兽从四面八方袭来。绝望之下,男方角用四颗子弹开枪,打死自己孩子和亲友,自己在没子弹的情况下,准备接受被怪兽吃掉的厄运,没想到,最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政府军队开进了小镇,驱散了迷雾,解救了在超市里面避难的百姓。那些懦弱、哨兵天由命的,想投降怪兽的,都活了下来,站在装甲车上向他招手,而勇敢的男主角却因为绝望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残酷的现实让男主角痛不欲生,想死,手中已经没有子弹。

这部电影看完会让人崩溃,就像男主角一样,不停地追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勇敢的人反而有不幸的命运?懦弱的人反而捡一条命?

白芷看完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便起身向门外走去。许可马上跟了上去。

白芷走到不远处便停下来,似乎是在等许可,许可看到后,加快了脚步。他能理解这场电影对白芷的刺激有多深,他是刻意带她来看这场电影的,他想让她看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是不可挽回的,所以只能慢慢地学会遗忘,学会去接受新的事物,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白芷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可是她并不怪他。她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许可追上白芷,关心地问道:“你没有什么事吧?”

“暂时还死不了。”白芷冷冷地道,可是她的内心并不是想这么回答的。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冷漠,才让她养成这样出口伤人的性格。

她知道这样的话又一次伤害到了许可,但她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她选择了沉默。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许可。她突然间觉得很累,她想逃避,她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嘴唇被什么东西贴了上去。等她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是许可在吻她。她想躲开,可是许可却加大了力度,她有片刻的晕眩,放弃了反抗,而是慢慢地迎合着许可。许可看白芷不再反抗,变得温柔起来,他没有用手抚摸她,只是轻轻地拥着她,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足足五分钟以后,他们结束了这个长时间的吻,它代表着他们对彼此的渴望。

许可盯着白芷,眼神里充满了疼爱以及温柔。白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下去,不再看他。平日里,许可哪里看到过她这样子,她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他,虽然答应他所有的约会,但却始终没有脱下那张冷漠的外壳。可是现在她竟也懂得羞涩,他不由得心里一阵欢喜。

他把白芷重新拥进怀里,在她的耳边说道:“白芷,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许可刚一说完,白芷的脑袋就轰轰作响。她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反常。难道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吗?虽然他对自己好,可是白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答应他,和他在一起。她突然变得害怕起来,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她一把推开许可,拦了一辆的士,片刻便消失在许可的视线里,只留下许可还在原地了愣。

他搞不清楚为会么她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就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她也可以和自己说明白,他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改的。他本来以为,这次她会答应他,本来以为,她已经被他的真心所打动。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但是他想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为什么在他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如果有感情,为什么当他说出那句话以后,她会这样匆匆离去?

许可突然间觉得好累,或许在这样的感情里,一开始就注定他是输的那一个,当初的他太天真,以为可以感动她。可如今,却是换来这样的结果。许可不想再支持下去了,他决定放弃。他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或许就算自己可以为她丢掉性命,她也不一定会感动。

许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朋友,说自己这段时间有点事情要处理,把酒吧所有的事情交给他朋友打理。然后把手机电池给拔掉了,他害怕自己打开手机就想给她打电话,他怕一到酒吧又会看到她,他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所以,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这三天,他只喝酒,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想用酒来麻醉自己的大脑神经,忘记属于白芷的一切。

可是,无论他喝得有多么不醒人事,他的脑海里仍然是白芷的影子,任凭他怎样努力,却始终挥之不去。

三天之后,他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下午的时候,他整理好家里后,冲了了一个热水澡,把这几天积累起来的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然后,他又打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希望能收到她发给自己的短信。纵然他是知道她是不会和别人联系的,但却还是希望这样的奇迹可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当他打开手机后,收到的只是失望。

心里又开始难过。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吗?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平静。他想,只有这样才是符合她一惯的冷漠,她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当初的自己不就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冷漠才爱上她的吗?那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她为自己改变呢?我不该要她为我而改变,而是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动她,让她从心底里真正地接受我。

想到这里,那些难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出家门,没有开车,而是随手打了一辆车,坐上车后,说了一句“破碎时光”,便闭上双眼靠在座椅上。

“破碎时光”是他酒吧的名字。当初的他选择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朋友一致反对,可是他坚持用这个名字。他对于自己以前的生活就是这样子来形容的。没想到,酒吧开张以后,生意竟然超过了那些营业得久的酒吧。他想,或许来这个酒吧的人心里也有一些旧伤疤。当然,他也知道,有些人只是为他而来的。

而白芷也是喜欢酒吧的名字才会经常去那里的,对于她来说,她的生活一直都是破碎不堪的。

可是后来的事情,又有谁能一开始就想得到的。如果她知道在那里会遇到许可,一个心疼她,问她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的男人,或许她也就不会选择去那个酒吧。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解决的办法有两个,一是重生,而是灭亡。

可是白芷没有选择二者之一,她选择的是逃避。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

而此刻的许可却在想着该怎样面对白芷,他想白芷一定会一个人坐在他的酒吧里面喝酒。他想好了很多个开场白,心里是欢喜掺杂着难过。他在脑海里想她的样子。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白芷在向他微笑,然后一步步地走近他。到最后,竟然扑在他的怀里。许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却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许可的美好遐想:“先生,到了。”

许可睁开眼睛,自嘲了一下,原来只是自己的想象罢了。现实中的白芷是永远都不会那样式子对他的。可是她的孤独却时刻都让许可心疼,他注定逃不出她的束缚,或许这就是宿命。

许可下了车,他迫切希望见到白芷,他希望她可以重新和他做朋友。许可两步作一步,快速地走进酒吧。他朝白芷经常坐的位置看去,他本以为可以看到她,可是他失望了,在暗淡的灯光下,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并有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子。

他一转身,刚想走出酒吧,,他的朋友叫住了他,他疑惑地看着他朋友。他朋友一脸凝重地交给他一封信,并对许可说道:“你是在找那个叫白芷的女人吧?她这几天都没有来这里,三天前,她只交给我这封信,叫我转交给你。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你不是一直在追求她吗?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我早说过你不要招惹她,现在……”

“够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许可打断他,伸手接过信,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知道情况可能比他想像得要糟得多,他预感到她会离开他,永远地离开。

拆开信,一个蓝色的信封呈现在许可的面前。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许可,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开这座城市。

你不要再去找我,认识这样的我,或许就是你的不幸。

我伤害了你太多,

我根本不值得你爱。

我只是一颗没有归宿的星,

只有不断地行走、不断地漂泊,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忘记我,你会找到你真正想要找的那一个。

祝你幸福。

白芷

许可看完信,早已湿了眼眶。他以为自己可以打动她,可以真正地拥有她,可是到现在,她却以离开的方式来拒绝他,选择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许可冲出了酒吧,一路奔到白芷的住处,可是房东告诉他,三天前,白芷就走了,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来退房的时候,眼角还有泪痕,询问她的时候,她却只摇摇头不说话。

听到房东的这番话,许可陷入了沉思与矛盾当中。他想白芷是爱了的,如果不爱,又怎么会哭丧着脸着离开呢?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可是如果她不是因为他的事而哭,又或许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事不得不离开的呢?前段时间不是听说她妈妈出了车祸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许可越想越想不明白,到底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的?

许可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拔打着白芷的手机,可是却从来没有打通过,他听到的永远只是那个冰冷的声音。但是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白芷一定会回来的,她会重新接受他的爱。

许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会等白芷,不管多久,都会等下去。

(十一)

而此刻的白芷,正走在北京的一条小街道上,背着双肩背包,耳机里面塞了一副白色耳机,但她却不是在听歌,也不是在散步,她只是在沉思,在想这段时间以来在那座沿海城市发生的事情,想着那个爱过她的男人。她也在想,她离开那里,到底是对还是错?而她,会找到想要找的那个人吗?

一直以来,她都拒绝爱情,不是说她真的冷血,她只是没有找到她心里想要找的那种类型。她想找个爱她爱得刻骨,爱得霸道的男人,当然,前提条件是,自己必须也像他爱她一样地去爱他。

她天生就有点叛逆,所以她一直想找一个懂她的,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男人。可是这么久以来,虽然追求她的不计其数,但那些人却始终未能走进她的内心。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男人走进她的内心了,自己却选择了逃避,理由却是因为自己那毫无来由的害怕。

无论如何,白芷终究是离开了,她所认定的事,所选择的路,是从来都不会后悔的,就算眼前是一片火海,她也会跳下去。

只是,那座沿海的城市是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包括那个叫做许可的男人。当她踏上北京的列车,就已经彻底地告别那里的一切。

未来,不管山高水远,终究是要一个走下去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与她相隔不远的一座沿海城市里,仍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归来。等着许给她一个一辈子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