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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梦

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小微在我生命中出现的明亮笑容时,每当我想起叶秋和小微陪我走过的日子时,每当我想起在那些充满忧伤的年岁中轰轰烈烈流走的时光的时候。我总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这仿佛是一个残忍的梦境,一场宏大极致的幻觉。那些在黑暗中潜藏很久的悲伤就会瞬间肆无忌惮的暴露出来,那些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发生。

我、叶秋和小微三个人很早就相识,在有着叶秋的时日里小微是我的朋友,没有叶秋的时日里她是我的红颜。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就一直像好朋友一样永远下去,可是一切命中皆有定数,我无法抗拒,那些定数就像是黄昏时分沉沉下坠的落日,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法阻止的。

我第一次见到小微还是在几年前的一个下午,那时叶秋拉着小微的手微笑着对我说:“小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许打什么坏主意哦”。然后小微一边拉着叶秋对她撒娇似的厮打一边对我微笑,鼻梁上积聚起鱼尾一样的纹路。幽黑的眼球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四周蔓延,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诡异。

我和小微就这样在叶秋的牵引下得以认识,我们三人关系似乎复杂,但小微在我的生命中是突然出现的,完全没有防备,就像是她在我生命的黑暗角落中潜藏了很久,突然在我始料不及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是我在黑暗中行走很久,眼睛已经适应夜晚的黑暗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一片刺眼的光芒,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的始料不及。

第二天老师就说,班上要转来一个新同学。然后小微就以新同学的身份坐在我旁边的空位置学习。她穿着黑色的大衣,将领子高高竖起,感觉就像是一层黑色的屏障将她紧紧地包裹一样。她看着我,脸上有惊讶的表情,随即对我微笑,同时我感到轻微的震慑。因为不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像她这样将表情转换的灵活自如,我感觉她是一个异常聪明的女孩子。可是聪明的女孩子却比普通的女孩子潜藏着更多的危险。

上课的时候,我和小微会在高高堆积的书本后面低着头谈论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但是谈论的更多的是情感¸命运和旅行。

“你拥有过爱情吗?”,她问道。

“有过。可是后来还是分开了”。

“是父母的干涉吗?”。

“不是,是女孩子变了心”。

“你呢?曾经的感情时因为什么原因而破碎?”

“因为命运不可抗拒,一切皆有劫数”。说完后她微微一笑。

“那你觉得你和叶秋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我感觉不会太久,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男生,他不是我需要的。不过,我和叶秋的感情也许会持续很久,也许下一分钟就会破碎”。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切皆有定数”。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脸上略带忧伤。她低下头,我们彼此都瞬间陷入沉默,像是彼此都犯错一样,毕竟,在高中这个年龄无所顾忌地谈论成年人的情感问题,相对而言会因为年龄的原因而彼此变的尴尬。

“也许我和叶秋根本不应该在一起”。小微看着我突然说道,小微说完这句话时,下课铃突然响起,就仿佛是暗中潜伏很久突然跳出来一样,然后小微就起身离开教室,我却突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恐慌。

我问过叶秋很多次,你和小微是怎样认识的?叶秋总是笑而不答,笑容苍凉,我却不知道他那悲凉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就像是第一个行走在冰面上的人不知道冰层下面隐藏的是激流还是依旧平静的波流,不知道下一步即将面临的命运,那是一种惶恐与激动交织的心情,孤独中掺杂着绝望。

我记得我和叶秋小时候就是两个不同的孩子,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别的男孩子欺负我了之后,我总是独自擦擦脸上的尘土,回家沉默不语。见到别人我依旧很乖巧的微笑,别人却不知道我笑容下面掩藏着悲伤。叶秋总是对于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采取一种极端的做法,那就是将它毁灭掉。别的孩子对他的欺负,他总是不折手段地再一次加倍偿还给别人。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己不能长久拥有的东西,自己也绝不可能留给别人。

我一直不明白,性格如此迥异不同的两个人,怎么能够走在一起,并且成为好朋友。可是事实上我和叶秋还是成为了好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

第一次独自送小微回家是在叶秋过生日的那一天。那一天天空洁净如洗,残碎的洁白云朵在天空上面四处移动,就像是我们残碎的年华一样,在青春的河流里面漂流无依,居无定所,支离破碎。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的烂醉不堪。我因为感冒的原因,没有喝酒。大家一起流浪在街上,大家都兴奋的叫喊。叫的歇斯底里。看着每个人嫣红的脸,我感觉到每个人年轻的生命发出蓬勃的叫喊声,那一刻,我感动的差点儿掉眼泪。

快接近午夜的时候,小微满脸嫣红,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微笑着对我说:“我喝醉了,走吧,你送我回家”。然后一个人就独自在前面歪歪斜斜地走着。

我看见她幽黑的眼睛,感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四周静静沉淀。我只好在后面跟着她,我和她慢慢向她回家的方向走去,深秋的深夜四周一片寂静,外面异常寒冷。昏黄的路灯在地面上照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圈。在她家楼下,我停止行走,笑着对她说:“你到家了,早点儿休息吧”。

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小微突然从我身后将我紧紧抱住。我转身凝视着她。

她说:“真的是一切皆有定数,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地知道我喜欢的男人是你,不是叶秋”。

我用冻的有些麻木的手推开她说:“你喝醉了,早点儿回去吧”。

她再次抱紧我说:“一切皆有定数,对不起”。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喜欢你”。我说道,我有点儿屈服,因为在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子,我就喜欢上了她,原来一切真的皆有定数。

我抬起头看见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丁点儿的星光,像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将我的四周紧紧包裹,铅灰色的云朵在天空中翻腾起涌,就像波涛汹涌的波浪。

我被身后急促的喘息声惊醒,扭头发现叶秋正瞪着猩红的眼睛恼怒地看着我和小微,手上面拿着一个酒瓶。叶秋清冷的目光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感觉震慑和恐惧。就像是利刃在我心脏上面掠过一般,不可遏制的疼痛。

当叶秋的酒瓶在我头上极致破碎的时候,我听见周围的寒风绝望的呼啸声。然后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我却失去知觉,昏迷不醒。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是一片刺眼的白色,感到深不见底的绝望。母亲看着我,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憔悴和悲伤。

“他们怎么样了?”,我问道。

“一个死了”,母亲说道。脸上流淌着无尽的悲伤。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声响都瞬间停止流动一般。惨白的墙壁让我感到晕眩,我拼命地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结果脑海中却是一片让人绝望的空白,因为我连自己怎么来到医院的都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是谁死了吗?”,母亲突然问道。

“不想,别告诉我”,我惶恐地说道。母亲看着我,脸上惊恐的神情。我突然很害怕听见那个结果,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会给我打来巨大的疼痛。拒绝结果,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和你爸爸已经给你办好转学手续,你出院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母亲说完后就转身出去了。在我听见转学的字眼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莫大的惶恐。最终我还是离开了这个我生活多年的地方,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小微和叶秋都没有来看我。其实也没有任何人来看望我。

我离开的时候格外匆忙,没有来得及和任何同学和朋友告别。我坐在车上从小微家门前路过的时候,我看见她家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锁着。突然一片落叶从车窗飘落到我的身上,我向远处望去,大地是枯黄的一片,像是打翻在画布上的金黄色颜料,苍凉而萧条,一直肆无忌惮的延伸到视平线的边缘。突然一阵疼痛在我心中急速蔓延。

我想我是真的应该离开了。我拿起手机拨给小微,电话里面响起寥落的忙音,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滴落一滴眼泪,寒风突然刮起,从车窗卷进来,我的眼泪瞬间被吹的四分五裂,飘到不知的角落里面。

到了新学校后,我换了新的号码,我断绝了和以前同学的一切来往。在这个新的地方,我没有知己,没有朋友。每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外面晃荡,因为我感觉只有穿厚实一点儿,我才能感觉到内心的温暖,才会切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喜欢站在楼顶看着下面,看着下面来来往往匆忙不息的人群,那种俯望众生的感觉,让我感觉到很宿命。可是我觉得我瞬间变的苍老起来。

我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回到小时候的那种沉默和孤僻。每天下午没事的时候,流落在街头,有的时候去街边小吃摊上去喝几杯啤酒。每天依旧会凋零很多的叶子,我不知道这个季节还有多少的树叶可以用来凋落。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像是在询问黄河的水还会流淌多长时间一样,没有丝毫的思考价值,可是我还是止不住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我可是我依旧不希望到树叶完全脱落的那一天,因为我害怕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会认不出这个光秃秃的世界,我会忍受不了那个世界的苍凉和绝望。

十二岁的时候,我记得我曾经祈求过上天能给我一份温暖的爱情,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一个能够给我带来温暖的女孩子。因为小时候父母漫无边际的出差和异地工作让我感到寂寞和恐惧。大多的时候,父母是把一个家交给我和一个保姆,那样的生活让我孤独和害怕。可是现在父母对我生活的突然干涉,又让我急切希望能够回到小的时候,那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忧伤和孤独。

人就是在充满矛盾和忏悔的日子中艰难生活。

半年之后,我再次回到我的故乡,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首先拿着礼物去小微的地方,礼物是一个可爱的布熊,我记得以前小微对我说过,她希望能够有一个大布熊,那样可以天天睡觉的时候抱着她,能给她带来一种温暖的安全感,说完后小微就捂着嘴笑个不停。我不知道半年前死去的那个是谁,我害怕知道,也许只有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都不能失去。

我敲了敲沉重的铁门,陈旧的铁门,发出嘶哑的叫声,那是岁月沧桑的铿锵。开门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老婆婆听说我要找小微的时候,看着我,脸上流露着奇怪的表情。好像压根没有存在过小微这个人一样。最后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

我在回家的路上,蹲在路边哭了。因为我知道小微永远离开我了。

在我敲响叶秋家门后,看门的是叶秋的母亲。憔悴的容颜就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流露着岁月的苍老和不幸。然后我就看见叶秋的遗像突兀的挂在墙壁上面。我望着照片说不出话来,叶秋的母亲露出憔悴的微笑,说:“他已经走了半年了,他活着的时候,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来看望他他会很高兴的”。

我抬头看见照片中叶秋在对我灿烂的微笑。

照片中苍白的面容,定格的微笑,昏暗的画面,始终流露着无尽的苍白和绝望。也许,过去的日子就像是一张照片,回头望去,一路只剩下悲伤和绝望,因为照片带给人的总是悲伤和心痛。

出了叶秋的家门,我抱着头坐在路边想:“这他妈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小微和叶秋已经在叶秋过生日的那晚去世了,去世半年之久了。因为那晚叶秋在打昏我后,就与小微发生纠纷和争吵,最后叶秋拿着缺口锋利的半个酒瓶,然后再愤怒和酒精的刺激之中失去理智,将那半个酒瓶插入小微的腹中。人在酒精中容易失去自我。

然后将我送回家门,可是母亲却见叶秋满身血污,小微的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胸膛。然后自己又在凌晨之际跳楼自尽。

看来真的是一切皆有定数,我在人烟稀薄的大街上想着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认识叶秋,或者叶秋没有认识小微,那样我也不会认识小微。那样后面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吧。

其实后来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小微以前是叶秋哥哥的女朋友,是叶秋不择手段从他哥哥手中得来的。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初次见到小微的时候,小微露出诡异的微笑,幽黑的眼球。

我依旧喜欢在寒冷的街头一个人独自漂泊,感受清冷的风从我面前呼啸而过,急速穿过我的发梢,穿过我那一天天不停流逝的年华。不断地会有人与我擦肩而过,然后肩膀上留下微弱的温暖和触觉。我不知道下一个相遇的人会不会是我的另一半,在寒风呼啸,枯叶横飞的时节,我总是谁想起他们,想起我的曾经的心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