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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出门

似乎有些人的人生注定是支离破碎的。受到驱逐的,毫无例外都是那些“问题人群”:单亲母亲;残疾人;黑人;瘾君子······在这些人交不起房租而被驱逐的背后,是他们生活本身的捉襟见肘。当他们只能挣取那微薄的薪水,而这薪水只能勉强支撑他们度日时,他们被要求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哪怕是稻草一般的事情,在此时对他们都是致命的。所以大多数的驱逐故事既显得荒诞而又沉重。拉马尔仅仅是因为政府操作失误多收了一个月的补助金给儿子买鞋子,就被联邦调查局扣除了下个月的补助金,继而没钱支付房租被扫地出门;奈德仅仅是因为车坏了导致上班迟到而被开除从而失去交房租的经济来源。这些糟心事永远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弱小的他们。并不是说他们总是倒霉地遇上这些事情,而是一旦他们掉入了贫困的牢笼,所有的坏事都会一股脑地找上门。

在“驱逐”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

这是一个种族主义被明文书写的社会。就算你吸过毒、犯过重罪,只要你是白人,就可以租到南区的好房子。而即使你只是有几条驱逐记录,只要你是黑人,就永远只能租北区里破旧、肮脏的老鼠窝。贫民窟不是自然的产物而只是人类的把戏。没有像样的家,就没有力量重新开启崭新的生活,就会有逃学、犯罪、吸毒、强奸······而这样就更不可能逃出贫民窟。久而久之,房子成为了种族隔离最好的掩饰。

这是一个被资本操纵的社会。次贷危机后,房子空出来了,许多人丢掉了自己的住房,资本家转而在此时大量购入空房,租房价格一夜暴涨。贫民窟更是成为了一块投资宝地。贫穷从而成为了利润的源泉。

这是一个“家庭”被解构的社会。在七十年代的美国,一文不名的家庭还能够依靠亲属关系苟延残喘。堕入贫困的人还能通过家庭获得一些实际的支持,而随着社会变迁:黑人中产的崛起、“监狱潮”、毒品泛滥的不期而至,家庭成员之间要么形同陌路,要么自顾不暇。失去家庭支撑的弱势群体转而只能投入到与陌生人的“一次性”关系支持中,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成为了陌生人之间支持与帮扶的唯一理由。

这是一个贫民社区被瓦解的社会。之前的美国,租客们还会团结起来一起反对租金的上涨,社区仍然是当时的租客们心中的家和港湾。而现在社区只是居民心中“触礁人生报到处”,社区失去了往日的信任感。租客再也没有团结起来和房东对抗的勇气,而转而沦为了能忍则忍的态度。

读完之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项飙对家的解释。他说现在这个时代,家是一种双重异化的概念。当一种人类生存所需的必须品沦为了一种资产时,它又同时被异化为我们心灵的归属与精神的港湾。我们感受到家与社会的分裂进而拼尽全力买一个家,越拼越觉得社会的苦难和家的温馨,在拼搏的过程中,家就与社会愈加割裂,而我们也最终沦为了这种割裂的牺牲品······